第170章 可惜迟了三月
到了落成的那天,这座生祠果然建得讲究,但见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自祠外直至大殿,一例是⽩石砌阶,石上都镌着龙纹凤篆,精致细腻,虽皇宮也不过如是。
全祠的壮丽,胜过原有关岳祠十倍。浙中人士来瞻仰生祠的,不噤万人空巷,谁不啧啧赞叹!以谓奷恶如魏忠贤,竟能在胜地立祠,与关岳共受万世香烟,那天也无眼睛了!
哪里晓得,自潘汝桢作俑,盖建忠贤生祠,大获嘉奖,各省的官吏,个一个相将仿效。如湖广巡抚姚崇文,给忠贤建隆仁祠,陕西巡抚祝童蒙建祝恩祠,安徽知府瞿吉鹂建崇德祠,通州督漕李道建怀仁祠,昌平知府刘预建彰德祠,密云巡抚刘诏建崇功祠,江西巡抚杨廷宪建隆德祠,庶吉士李若林建永爱祠,山东登莱巡按李嵩建报德祠,大同巡抚王占建嘉德祠,扬州督漕郭尚友建沾恩祠,河南巡抚郭宗光建成德祠,山西巡抚刘宏光建报功祠,济宁巡按李灿然建昭德祠,河东建褒勋祠,京北遮吉士吕保建隆恩祠,御史秦琤建懋勋祠,工部郞中李朴建戴爱祠,大理寺丞马真元建普惠祠,侍郞廖云中建德馨祠,尚书贾景耀建成德祠,尚书汪文简建嘉善祠,吏部主事曹衷建怀勋祠,靖宁侯王陆程建⾼惠祠,京北崇文门外,奉敕建盖宏勋祠。
通共建许多的生祠,要算奉旨敕建的宏勋祠最是巍峨⾼峻了,那祠中殿宇,大小凡二十四间,正的中大殿,周围占地三四亩,⾼约百余尺,真是建筑得碧瓦朱檐,金椽红墙。
大殿之上,雕龙佛龛中,端坐魏忠贤的生像。像以檀木镌成,遍⾝涂金。头戴紫金冠,⾝袭绣花锦袍,⾜蹬乌靴,形状威仪。就是木像的相貌,和魏忠贤毫忽无二,像上须眉毕具。太监无须,魏忠贤则否。远望去过,栩栩如生。当造像的时候,了为像上的胡须有无,一般献媚的走狗,也曾起过一番争执。
据士大夫说,魏忠贤是宦官,照例不能有须。同
的阉竖,坚持须有胡须的。两下里各执一理,不肯相让,以是打了来起,同去见魏忠贤。忠贤听了,对众人笑道:“们你
是都替咱出力的,大家己自人,何必要弄得破脸?但依理上讲来起。
咱的像上,是应该没须的,不过将来流传到孙子里手,们他见了祠像,就可道知咱是宦官出⾝,是不遗笑后人吗?”众人见说,唯唯退去。
第二天各祠的木像上,一概都生了须了,那崇文门外祠的中木像,自较别处格外精致,容貌毕肖忠贤,木像的肚腹中,五脏六腑,悉用金银打成的,头上一顶珠冠,粒粒和⻩⾖般大小,脑门上正中一颗大珠,精圆如龙眼,夜里自能放出光彩来,灿烂耀目价值连城。
像的绣袍上,也四面缀着金珠。两旁铸真金罗汉十八尊,每尊重四十八斤,算是忠贤生像的陪衬。及罗汉铸成,京师金店的中⾚金,被忠贤的
羽搜刮一空,说来也真是骇人听闻!
魏忠贤在外面,样这的横行胡⼲,坐在上头的熹宗皇帝,却一点也不曾觉察。最好笑的,是什么钦赐,什么敕建,一古脑儿是魏忠贤在那里捣鬼。熹宗帝只知和嫔妃们笑乐
宴,对于外事,完全同事不⼲己似的,都委那魏忠贤去⼲,熹宗帝连讯问也不问一问。
忠贤也偷安隐蔽,把外省的盗警灾荒、民变等事,都瞒着不令熹宗道知,熹宗帝以谓天下太平,昼夜
乐,又经客氏在其间导
,个一人能有多少精力?
弄得肥⽩壮健的熹宗皇帝,渐渐面⻩肌瘦,呛咳不绝,眼看得成了虚痨之症了,光
逝⽔,转眼是天启七年,熹宗帝的痨瘵症,见舂益剧,竟至卧
不起。
看看一天沉重一天,熹宗帝自知病⼊膏盲,便令召信王由检进宮。信王由检,为光宗帝刘妃所育,熹宗之弟也。
熹宗帝含泪道说:“朕病已成沉疴,早晚不起。倘朕逝世,弟就承继大统吧。”信王也垂泪谦逊。熹宗只摇手,命信王退去。
到了明天的辰刻,熹宗帝已不能说话,牵了张皇后的右手呜咽不止。懿德张皇后已逝,此张皇后为懿安皇后,即前张贵妃。又过了会一,熹宗帝两眼一合,呜呼哀哉了。
熹宗在位七年,寿只二十三岁,这时由张皇后的懿旨,飞谕宣信王。哪知魏忠贤闻得熹宗帝驾崩,忙邀崔呈秀,倪文焕等商议,要想乘
篡位。
又听知信王由检,已将继位,就嘱田尔耕,暗蔵利器,并领甲士十余人,潜进⼲清门,预备刺死信王。
这个消息,被信王的心腹近侍探得,急急地去报知信王。信王吃了一惊,待不进宮,又不好违张皇后的命令。
是于⾝被重铠,带了⼲饼进宮,以代食品。当信王⼊⼲清门时,由勇士张岱佩剑相护。信王慢慢地踱进宮门,然忽
个一黑⾐人,骤起飞剑刺来。张岱眼快,慌忙拔剑一隔,叮的声响,匕首落在地上。黑⾐人回头
走,被张岱赶上,揪住⾐领,宮监们并力齐上,将黑⾐人捉住。
信王偕了张岱,仍⼊大门,一眼瞧见熹宗帝,直
地睡在榻上。张皇后在旁痛哭,宮中太监。
不过两人侍候在侧,其余的宮人內侍,都不道知哪里去了,这时満室里现出凄凉的情景,信王也不由得鼻子里一酸,噗簌地流下泪来。
张皇后见了信王,也哭得和泪人儿一般,信王便对熹宗拜了几拜,下谕召大臣钱龙锡、李标、来宗道、杨景辰等⼊宮。宣读遗诏毕,由钱龙锡等,扶信王出宮,登奉天殿受贺,是为思宗,改明年为崇祯元年。
即世称崇祯皇帝,又称怀宗,清朝定鼎,追尊为愍帝。尊熹宗张皇后为懿安皇后,册王妃周氏为皇后,一面替熹宗发丧。
以龙锡为大学士,李标为吏部尚书,温体仁为华盖殿大学士,钱谦益收斋为吏部侍郞,杨景辰为礼部尚书,来宗道为兵部尚书,又册立田氏为贵妃,袁氏为桓妃。
大敕天下,罢熹宗时苛政。魏忠贤心下胆寒,上疏求去,有旨不许。又擢张岱为殿前护驾将军,系⼲清宮门前的黑⾐刺客上殿,崇祯帝亲自勘问。
那刺客低头不肯吐实,侍卫执鞭痛笞,那刺客大叫道:“们你不必用刑,俺行刺不成,只把咱杀了就是。”
崇祯令将刺客逮
刑部侍郞许显纯,连讯不得确供,也不说姓名。许显纯没法,只得据情上闻,崇祯谕将刺客磔尸,其余无庸追究。朝中大臣,多疑刺客是魏忠贤所遣。
员外郞钱元慤、吏部主事史躬盛及御史杨维垣,上章劾魏忠贤,凡十二大罪,为期君、蔑后、灭伦、弄权、欺祖宗、擅削藩封,污蔑先圣、侵轧时贤、滥赐名爵、夺边将功、剥削民财、卖宮鬻爵等等。
崇祯帝阅疏大怒,正要下旨查办,忽见魏忠贤匆匆地进来,噗地跪在崇祯帝面前,捧着祟祯帝的双⾜,放声大哭。
崇祯帝因想起了熹宗帝临终时的情形,不噤也潸然下泪。过了会一,崇祯帝收泪,取过杨维垣劾魏忠贤的奏疏来,令內监诵读。
谁知熹宗旧⽇的太监,大半是不识字的,把疏牍捧在手中,两眼是只发瞪。崇祯帝见了这种怪状,不觉
然变⾊。一手夺过那內监里手的奏章,亲自朗诵一遍。
吓得魏忠贤汗流浃背,伏在地上,爬不来起,崇祯帝便喝退魏忠贤,气愤愤地进宮,唤过司礼监王承恩,着令即⽇清宮。
承恩是信邸的总管,为人忠诚⼲练,很得信王宠任。信王登极,便授王承恩为司礼监。承恩奉谕清官,将各宮嫔妃宮侍、內侍太监等,逐一验视一过。见未宮內监十六名,有娠宮女二十一人。
承恩⼊陈崇祯帝,即究诘那些內监,是都客氏和魏忠贤家的仆人,宮女也是忠贤私第的中姬妾。一经有孕,便送进宮中,想学古时吕不韦的故事。崇祯帝听了,顿时怒不可遏。
立命逮系忠贤⼊狱,又叫把客氏传来,崇祯怒道:“先皇卧病,们你这班
娃逆奴,在宮中任意胡为,实是罪不容诛!”说毕,喝宮侍们行杖,老宮人等不敢违旨。
平⽇又受客氏的凌
,巴不得她有这一⽇,以所用起杖来,也格外加重。可怜客氏样这的雪肤⽟体,怎能受得住廷杖?不上几十下,已是鲜⾎殷红,染遍罗⾐。初时还能呻昑,到了百下光景,但听得娇声一呼,香魂一缕,杳杳渺渺地归地府去了。
崇祯帝打死了客氏,余怒尚是不息,又命王承恩率领锦⾐校尉十六名,速逮客氏和魏忠贤两家的家眷,一并梏械⼊狱,着
刑部勘问定罪。其时客魏两姓的戚属,在朝做官的很多。
有还魏忠贤的
羽,如许显纯、崔呈秀、倪文焕、阮大铖、武月明、田尔耕、魏广征、徐美如、赵泗⽔等,也都⾰职听勘。客氏的
羽赵舒安、魏元升、⻩化臣辈,当然和魏
一样受罪。
可笑魏忠贤的假子叫魏良卿的,经已封为宁国公,世袭伯爵,良卿的两个兄弟良栋和翼鹂,个一加太子太保,个一加少子少师。
良栋不过十二岁,翼鹂还只得两龄,居然做他的太师太保了,真是啂臭未⼲,竟膺荣封,岂不笑话?
这时十二岁的太保,两龄的少师,概行逮系⼊狱。那两岁的少师经啂⺟带他进狱、一头呀呀地啼哭,还一口一口的昅着啂。魏忠贤在旁看了。
忍不住流下泪来,回头对崔呈秀道说:“样这幼稚的小孩,也叫他来受牢狱的痛苦,这真应着伴君如伴虎的那句话了!”崔呈秀长叹一声道:“俺从前劝你早举大事,你却不听,在现可怎样?”
忠贤见说,低头一语不发,过了半晌,也叹口气道:“⼲清官前的所谋不成,咱已知有些糟了。”崔呈秀头摇道:“到那时你才想到,惜可迟了三月,已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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