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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待侍从走后
 但今很不同,他看见苦楝目无波澜地收回眼神,再无往日对那个人的纵容亲昵。被她拉着到观外站着的时候还有些呆愣,她的手停留在他烫伤的手腕,他强忍着的‮辣火‬辣的刺痛被立即抚平。

 庄严的道观外隐约可望见苏州城内热闹的夜景,河面已摆了许多轻舟,有各式各样的花灯悠悠漂过,一眼过去似天上银河璀璨动人。苦楝收回手,遥遥看向远处,一阵风响,有落下的白玉兰掠过她的发间。

 她侧了侧脸,躲开那花。苦楝的神情一如既往冷淡从容,身姿坚秀端庄,但舟疏总觉得她瘦了。

 “苦楝…”舟疏开口唤道。“怎么了?”苦楝转头望他,打趣道,“好久不见了。你倒是会说谎了。”舟疏红了脸:“在下只是…”“我明白。”苦楝笑笑。一时又静了。舟疏看她,总觉得她似乎更为寡言了,那笑容也转瞬即逝。

 “苦楝你最近不太好吗?”舟疏小心翼翼地问。“现在已经好了。”她语气淡淡,又似乎低叹一声,“冬日刚过,大抵还有些疲乏罢。”是了。

 冬日她总是困倦,初方至,她自然有些打不起精神。舟疏放下心来,“待会我们去看烟花,今聆花节的烟花听说一年一度,十分动人。”“你想看吗?”

 “嗯。”“那便去看罢。”文簇随太子回来之时,便听见那人语气温柔地询问那凡人。自从他瞎了以后,他耳力反倒更佳,她离得远了。闻不到她身上的味道,风中只有那簌簌玉兰的缱绻香气。

 但他一字不落地将二人的话听了去,他知道她一定又陪在那个凡人身旁,今夜有月,她同那人在玉兰树下喁喁细语。

 她待那凡人这样好。可她曾经待他也那样好,是他毁了一切。“道长随孤同行罢。”泽霖方才同文簇说了好一会儿话,现下亦十分信任这位年轻的道长,大方邀他同行。“是。”文簇应了。覆着紫纱的面容镇定从容,看不出表情。

 ***苏州城里果然十分热闹,人烟稠密,‮女男‬老少皆盛装打扮,满脸喜,贩夫走卒亦卖力吆喝,卖花果饯,时兴玩意儿。聆音观的火势扑灭,没有出去。太子换了常服低调出行,一行人紧紧跟着他护他周全,文簇亦在其中。

 舟疏有意落后,刻意放慢了步伐同苦楝不远不近跟随其后。夜百花尽开,风随花动,百支轻舟乘着花香浩浩出行,船上才子佳人诗作曲,相伴而行。一盏盏巧的花灯被风催促。

 随着护城河冉冉下。苦楝站在桥上慢慢前行,悠闲地看这春日里人间热闹景象。“公子,给这位漂亮姐姐买支花罢,名花当配美人。”

 忽然有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捧着大把花挡在二人面前,那姑娘衣着朴素却干净,笑地看着舟疏。苦楝看小姑娘捧着绯桃、紫荆、蔷薇等等花朵,那些花娇滴,犹带清

 舟疏紧张地看她一眼摸银两,要拿银两出来,苦楝却先给了小姑娘一锭银子,轻轻拿走那一大束花,笑道:“我买了。”

 “谢谢漂亮姐姐。”那小姑娘喜滋滋地拿了银子,一个劲道谢。小姑娘好奇地看那位被婉拒的公子,那公子立刻失落地止了动作,但下一刻,小姑娘就见这位看上去有些冷淡的美人抱着这束花轻笑着递给那位白衣公子。

 “舟疏,送你,名花配名士。”苦楝大大方方递给他。舟疏一怔,手足无措地接下来这大捧香花,方才还有些失落的眼睛立刻带了笑意,耳悄悄红了。磕磕巴巴道:“多谢。”小姑娘看完就笑眯眯地跑走了。

 一路蹦蹦跳跳没防备撞在文簇身上。“抱歉。”小姑娘撞见这样一个相貌出色的盲人,一时歉疚不已,“无事。”文簇已扶起她,好脾气地温柔一笑,他随太子走在前方,却时时刻刻注意着苦楝的动向,是他停了下来才令这小姑娘撞上他。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四处吵吵嚷嚷,桥下水被舟棹划动的哗啦声响裹着沿街叫卖声,他却准确地听见她带着笑意的温柔语气,听到那句“送你,名花配名士。”他不应该听到的,但他却好像亲眼看见苦楝是如何轻轻笑着递给那凡人绚烂的花。

 “嘭嘭嘭”接连几声,聆花节的烟花点燃,盛放在最热闹的夜里,同满月争辉。路人们惊呼喝彩,嬉嬉笑笑,太子停了下来,文簇也随之停住脚步。

 “苦楝,你看!”舟疏捧着花示意她看,“你看那烟花多美。”“是很美。”苦楝望那夜空中逐朵绽开的绚烂烟花,听到花鼓重响,箜篌轻动,歌者放声高歌,轻舟之上彩锻飘飘,舞姬持鼓翩翩起舞。

 人群攒动,风车剧烈地转动,百姓们欢呼雀跃,笑声热烈动人,她在这样温暖的热闹中感受到春日的生机,不由微微一笑。“你开心吗?”舟疏认真地问她。“开心。”苦楝凝视夜空,轻轻点头。

 “你喜欢就好。”舟疏轻声道。桥上不少人脚步轻快地同文簇擦肩而过,文簇孤零零地站在桥上,听苦楝同舟疏从容谈笑。身旁的人簇拥着太子,没人在意他如何。夜佳景,花香月明。

 那眼盲的白袍道士神情失落地立在最热闹的人群中心,沉默着听烟花怒放,听声笑语。人拥挤,独他无所归依,那个人…那个他最喜欢又重伤的人在他不远不近处,同别人赏这夜烟花。

 她好起来了。真好,只是他永远不会好了,他的世界已经没有颜色了。失去最想见又最不敢见的那个人,烟花还是花,他看不看得见都没意义了,她不会送他花,更不会同他看烟花了。是谁都可以,不会是他了,只是这一刻,他还是很难过。

 他不为看不见烟花而难过,只为失去资格见她而难过。哪怕他双目完好,难道他又有资格再去见她?文簇右手缓缓摸上眼前的紫纱,那纱绸被夜风吹了许久,冰冰凉凉的,他轻轻叹了口气。是他自找的。

 ***这一场烟花散尽,众人纷纷散去,苦楝随舟疏回了家,而文簇则同太子回了聆音观。进了院子,苦楝由侍女领着进了她的房间,内室清净整洁,青釉瓶里摆着几支新鲜玉兰,可见主人细心,令人打理。苦楝想,一晃两年而过,她始终还未听到舟疏开口。

 今看他脸色总觉他又虚弱了些,稍稍留意便能发觉他总暗暗抚心口,应是闷心悸,苦楝不由有些担忧。舟疏活不了几年了。

 这是她初见他之时便一眼看出的,他这样好的人却是这样残酷的命格。苦楝轻轻推窗,院子里挂着几个昏黄的纸灯笼,她看庭院那棵芭蕉意态翩翩,生机盎然,有凉风习习,很是冷清,正当灿烂夜,热闹散尽,一想到舟疏的以后。

 她不免有些唏嘘。明罢,明她再问他,她只能尽早兑现她的诺言。次,舟疏却再度要往聆音观陪侍太子身旁,此次太子还差人特意叮嘱令苦楝随行。舟疏神色自若地应承下来,待侍从走后,他站在庭院里默了许久。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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