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姜晏扭头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参加类似的聚会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是因为什么缘故呢?啊…对了。
是她十四岁的时候,收到长安的信,得知母亲风寒多
不愈。心里难过,偏巧在贵女的聚会中,有人写了一首咏柳的诗。诗中提到芙蕖,“奈何蕖花不随意,怎如
柳万州飞。”
姜晏的生母,姓孟,名蕖。孟蕖的妹妹,做了侯夫人的,叫做孟柳。于是姜晏脾气炸了。又摔东西又撕诗的,要和那人打架。沉知婴出来劝和,被姜晏误伤,耳垂鲜血淋漓,后来,得知这事纯属误会,姜晏干巴巴地与人道了歉,但再也不来任何聚会场合了,她觉得难堪。
重新站在这里,姜晏手心蓦地出了汗,她嘴
抿得紧紧的,只觉脸颊烫得厉害,从头到脚都不自在。“我…”她别过脸,手指挠腮,难得没了气势,“我随便过来看看,不行么?”
短暂的沉默过后,众人发出哦的应答声,离得最近的女子下定决心站起来,伸手:“五娘…”怎料沉知婴抢先一步,牵住姜晏的手,往坐席带。
“我们五妹妹好久不来,今儿个总算给了惊喜。”沉知婴神情淡淡,举止却很热络,“来,坐我旁边,正好今
定了许多点心,你都尝尝。”姜晏习惯性想拒绝:“我不…”沉知婴:“酒酿圆子。”
“不喜…”“
桂芝麻糕,水晶包。”被誉为仙子的沉知婴看着姜晏,继续报了一堆糕点名字,“都是雪芳斋做的。”雪芳斋是洛
最出名的点心铺子。
许多糕点限量售卖,卖完就买不到。姜晏瞅瞅案几摆的碟子,终是坐了下来。刚落座,沉知婴拈着个雪白的兔子糕喂过来。
她下意识张嘴咬住,牙齿轻轻磕在对方指尖。不知是不是错觉,带着冷香的手指停顿一瞬,才
了出去。“喜欢么?”沉知婴轻柔发问。姜晏咬碎兔子糕,细细咽了下去。
“…喜欢。”她的表情还有些别扭,睫
颤呀颤的,因为吃到了满意的点心,眼里游动着细碎的光。
周围隐约传来低微的叹息,有人抢着端了面前的
饯,往姜晏那里送。这个好吃,那个也好看。没一会儿,好好的诗会就变成了投喂场合。
姜晏这才记起另一件事,在撕诗打架之前,洛
的贵女们…都很喜欢给她喂东西吃,尤其是,沉知婴。
“这个也喜欢么?”面前的人垂眸看着姜晏,抬手擦拭她
边的碎渣。温热指腹按住嘴
,似不经意地触碰内里软
。“晏晏真可爱啊。”***随后的作诗评诗,姜晏半点儿没参与。
她尝了许多新鲜口味的点心,且灌了半肚子茶,实在坐不住,就趁着周围人都在提笔构思的时候,扯了扯沉如婴的袖子。“我去外面逛逛呀。”敞轩很安静,这话是贴着沉如婴耳朵说的。
微弱气音伴随温热的吐息钻进耳道,无端添了几分亲昵。淡泊出尘的沉如婴侧过脸来,定定看了姜晏数息,也凑近来,轻声道:“好,不要走太远。”可能是离得太近了。
有那么一瞬间,姜晏以为沉如婴的嘴
会碰到自己的耳垂,她拎着裙摆,屏息敛声离开敞轩。
后面有湖,湖边翠盖葳蕤,八角赏景阁掩映其中。姜晏见雪栀留恋诗会,便没有叫人,独自踩着弯曲的小径前往八角阁。
那阁子是两层的,站在上层,可凭栏倚望湖光山
。姜晏记得,很久以前的自己特别喜欢进去玩。今
锦绣小苑被沉家包场,也不会有
七八糟的人,所以她放心走了过去。天早已黑了。月
皎洁,竹叶婆娑。
湖边的空气
微冷,蛐蛐藏在草丛一声接一声地鸣叫。八角阁内似乎燃着豆黄的光,瓦檐与栏杆拉扯出斜长
错的影。姜晏越走越近,即将触摸到青灰色的门板,周围突然起了风。
带着咸味儿的夜风,卷起细碎的水珠和轻飘飘的芦草绒
,掠过她的体身。有什么纸页哗啦啦飞了起来。像振翅的白蝶,跃出阁楼的栏杆,四下里飘舞翻卷。“…呀。”有张纸落在姜晏仰起的脸庞。
她轻轻叫了一声,将其掀开,然后,便与站在上层栏杆处的青年对上视线,他一手扶栏,一手探向外面,似是要抓捕纷飞的纸页。绢似的乌发随意束着。肩头披了件银灰色的锦袍,面料隐隐
动光华。今夜的月格外明亮。然而所有的光彩,都似乎蕴在他身上。“闻阙。”姜晏捏着纸,叫道,“闻子鸠!”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他的名字。总之心怦怦地跳,脑袋装满了轻盈的情绪。曾经从高墙跃下的人,现在活得好好的,真奇妙啊。真奇妙,就像她一样,“我又见到你啦!”
姜晏弯着眼睛,“前头在办诗会呢,你也是沉如青请来的么?”她的声音又清又亮。眸子藏着光。
松软的垂髻随风而动,搔弄柔软的脸腮。云似的轻纱短衣,雪青色的裙摆,便也轻轻翻飞起来,闻阙并不认识姜晏,他低头看她,清冷的面容不见变化,薄
动了动:“你是?”
“我叫姜晏。”她说,“我家在城北早桂街,你知道么?”闻阙思索须臾,颔首:“我知道了。你是姜荣昌的小女儿。”
早桂街只住权贵,姜姓,唯清远侯府而已。姜晏点头,扬了扬手里的纸:“这个你还要么?”“给我罢。”闻阙俯身。姜晏踮起脚尖,努力伸长胳膊,这才将纸页送到他的指尖。
“多谢。”他拿了纸,丝毫没有上位者的架子,微微躬身行礼。晕黄的灯火将他的体身镀了一层金色的边。
他的眉眼,脸庞,却浸润在夜
之中,寂静深远。许多人说,宿成玉像左相闻阙,但只有亲自见到这两个人,方知晓个中差别。
“那我走啦。”姜晏说,“她们该作完诗了。”闻阙问:“你没有写么?”姜晏头摇:“我不喜欢作诗。”闻阙点头,嗯了一声。
“我也不喜欢。”他如此回应。姜晏摆摆手,拎着裙角踩着石径,走向灯火辉煌的敞轩,她中途想通一件事。
即闻阙之所以出现在锦绣小苑,十有八九是做人情,给这些年轻人评选诗文。啊…这么说有点怪。因为闻阙的年纪也算不上老。
而且长得好,简直像画里走出来的人物,想到这里,姜晏扭头,望向远处八角阁模糊的轮廓,她已经看不清闻阙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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